1989年9月237期上一篇下一篇

#發行日期:1989、9

#期號:0237

#專欄:通思集(十八)

#標題:主宰生命的「人體電」之謎(十一)現代醫學中失落的一章──人體的經絡與生命場(上)

#作者:馬志欽

生命的醫學不只是器官醫學

神經生理學不能解開癒合之謎

西方醫學所失落的主題

受傷、再生資訊傳遞與痛覺之謎

人體「天象圖」──經絡模型

經絡電位模型的科學驗證

   

:皮膚針穴點附近的等電位線圖。

 






 

 

 

主宰生命的「人體電」之謎(十一)

現代醫學中失落的一章──人體的經絡與生命場(上)


【摘要】本文揭示癒合、再生與痛覺的謎底,證實神經外緣細胞與組織中直流電系統的存在,並印證它與生命場及人體經絡系統的相關性。

科學是求實證的,哲學是重推理的,把片斷的科學實證連綴起來,加以演譯和推理,應可啟迪未來科學發展的途徑和方向。本集試著提供一個開放式的園地,期待著讀者您寶貴的「通思」結晶。

外科醫生能把人體組織切除或重組,也能把傷口縫合,但是能否使它癒合卻愛莫能助,還得要靠病人自己。在大自然如神蹟般的運作下,醫生在衪的面前,又顯得多麼卑微。

沒有一本醫學教科書能夠詳細的告訴我們,癒合是如何發生的,或者為什麼會發生──在教科書中,只教導一些醫學的入門知識,如解剖學、生化學、細菌學、病理學與生理學等──每一科目也只討論與人體相關的某一方面而已。在每個主題下,人體又被細分為若干系統。例如,與肌肉與骨骼有關的化學,則分別在消化系統與神經系統中討論。同樣的方式也應用在其他方面,到目前為止,我們仍然只能用片斷的拼合方式,來處理一個複雜的機制問題,否則,便一發而不可收拾。這種策略的運用,在了解太空船、電腦,或其他複雜機器上,頗為理想,即使在生物學上,也非常有用。不過,它卻逐漸誤導人們走向化約論者(reductionist)的陷阱,認為一旦了解了「局部」便了解了「整體」。這種取向終於在活的生物體上遭到敗績,因此,人們乃普遍地轉向整體醫學(holistic medicine)的渴求;畢竟生命終究不像機器結構那樣:零件的總和不會等於生命的整體。

生命的醫學不只是器官醫學

在實驗中,我們可以把動物的某一器官或組織,譬如骨骼、心臟、胰臟、腦或一群神經元,用精巧的培養方法,使它存活達數日或數週之久。大部分的現代西方生物學,便是先著眼於對這種「被隔離系統」的行為研究,再認為它與活體中所存在的系統相似。蘇聯的生物學,從巴夫洛夫(I. Pavlov)一開始便把整個身體看作一個不可分割的單元。因此,他們懷疑從組織培養法所得到的結果,那只是一種「虛生物反應」(parabiotic reaction),只能給我們一些啟示,如何著手去研究整個動物。這個觀念的好處可由事實來認定,即生命對「碎片」機體的容忍極為有限:除非是最簡單的種屬外,把任何超過幾個細胞以上的部分,加以切除時,便會破壞它的組織,進而影響整個有機體。即使我們能把所有器官與組織,一塊一塊加以培養,然後把它們拼合在一起,也只能造出一具Frakenstein博士所造出的活怪物,在目前的知識水準下,它也只能算是一堆不同的肉,而非一個活東西。這正如A. Szent-Györgyi所說的,「生物學是一門未可盡信的科學」,因而我們很難從已知的去推測未來新的發現。

以上這些限制早在1940年代,已經為美國醫學界所體認,但是,不多久便逐漸被遺忘了。,現在大多數的醫科大夫都似乎有一個共識,只要把那些還不知道的「知識空格」填滿,現有的基礎醫學科學便已足夠用來照顧病患了。結果,反而見木不見林!在醫學基礎訓練課程中,只有生理學在全力地試著把人體的結構與功能統合成一個完整的整體,解釋它是如何運作的。因此,我們常常形容生理學是生物科學之母。雖然如此,在生物學中,我們還是把各個器官的功能,一個一個加起來觀察。這裡,還有另外一個器官群──神經系統──它透過訊息的接收、傳送與儲存,把所有其他器官的活動都結合在一起;並且,還把所有各個部分結合成一個超越的「碎片組合體」──稱之為有機體。因此,醫學中有一門基礎訓練課程,非常接近於一個「活東西」的描述,那便是,「神經生理學」。在1940年代,它已經是如此的優越,而其本身便幾乎可以自成一門科學了。

神經生理學不能解開癒合之謎

然而,即使是神經生理學,仍舊不能解開人體癒合之謎。在我們最好的醫學教科書中,不是把它完全置之不理,便是用幾段含混的措辭把它矇了過去。依據一般臨床所累積的經驗,深信疾病的痊癒多非技術上治療過程的成功,而是基於大夫對病患所持的態度。其中,病患對大夫的信心,也往往會大大影響治療的成效。某些藥物,如盤尼西林,對細菌的作用,屢試不爽,至於其他處方的成效,則往往難以期許。不過,只要病患「相信」這個處方,則往往會獲致意外的功效,否則,即使用最新的藥物,也難見成效。不幸的是,被認為如此重要的這種大夫與病患間的默契,竟然被新的科學醫學所貶抑了。新一代醫學教育所培養出來的醫師,甚至還爭辯這種由信心所產生的療效(詳見下文),未見得真實,只不過是病人的一種痊癒「感」而已。這種完全無意義的胡語,有識之士,不妨一笑置之。的確,到目前為止,尚未有已知的解剖學結構或生化作用,可提供令人折服的理由,來解釋這種由信心所產生的療效,而認為它不過是從巫術時代所遺留下來的妄想而已。現在,我們常常所說的「安慰劑效應」,也一直到數十年後才被認定而列入醫學檔案。但是,它仍然未能完全為醫學所接受而融入於痊癒的整體過程中。

西方醫學所失落的主題

近年來這種安慰劑效應已逐漸被肯定為一種心靈所導致的人體生理效應,目前已有充分證據顯示,這種身體與心靈的交互作用,筆者寧稱它為一種「心物感應功能」,(將於本集另以專文介紹)。這種效應,可用「微風拂面,身心俱爽」來形容。一般而言,我們對「痊癒」仍缺乏全盤知識,尤其它的心理成分往往會使人在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人們似乎難以相信,只依賴我們目前的科學基礎知識,是否足夠拿來施醫。大夫們實在應該多與病人溝通,把他們的信心傳達給病人,贏取病人的信賴與合作,如此才能出現與人體和諧一致的痊癒奇蹟。因此,我們的醫學教科書上,實在應該增加一節,告訴大夫們:如何才能挽回這種可與人體和諧一致的醫學知識與觀念。

貝克大夫在他踏入研究的初期,表面上雖然致力於在尋找,究竟是「什麼東西」,一直刺激與控制著癒合過程中的生長,但在他的內心裡,卻始終懷著一些更重大的疑題﹕是「什麼東西」在把有機體整合在一起,而使得每個細胞都能配合整體的需要?整個生物個體,又是「如何」能做一些它的「零組件器官」單獨不能做的事情?又是「什麼東西」能使一個有機體在它的生長過程中,能完成自我包容、自我主導與自我修補?歸根究柢,只有一個問題,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是什麼東西促使活的東西活下去。在直覺上,他深信這個答案,不會也無必要永遠隱藏在神祕之中,而應能從科學的求知中獲得。不過,我們需要一個嶄新的科學研究取向,但不是它應該從上個世紀中所殘留的機械式教條中去拾取。從本通思集以前的「人體電之謎」的各篇中,所介紹的神經與再生的關係中,讀者似乎早已有了一個概念,那便是我們在正規醫學中所失落的一章,應該來加以補述。

受傷、再生資訊傳遞與痛覺之謎

神經是人體的通信線路,所知已達數世紀之久。但是從目前神經生理學家所獲得的知識中,依舊不能解釋神經在痊癒過程中所擔任的整合角色。辛格(M.Singer)證實了神經在組織再生中的必要性,然而,在精巧的神經脈衝與神經傳導物質系統中(這也是我們目前對神經所知道的一切),並無攜帶組織再生過程中所必需的再生資訊!在較為簡單的癒合過程中,神經的必要性,誠然無疑。麻瘋病與糖尿病有時會毀傷通至肢體末端的神經功能,當這種情況發生時,受到傷害的肢體不僅不能再癒合,並且它的組織還常常會一直退化到原始傷口的大後方。這個困惑連同其他種種,譬如:意識,包括它的各種層次,如睡眠、生物週期與超感覺經驗等,都很難用神經脈衝來解釋。同時,痛覺也一樣令人困惑。

目前對感覺功能的所知,也不過如此。但是,它應該是生物最先演化的器官之一。沒有感覺功能,活東西的設計必然過於簡陋而無法存活,因為牠們將無法感知周遭環境所帶來的危險訊息,何時應作適當防衛。痛覺與觸覺大不相同,如果把手指去碰觸火爐,先是觸覺產生反應,稍後,才是燒灼的痛感,痛覺的發生必然在反射弧作用之後,也就是當手指挪開火爐之後。顯然痛覺的傳達與觸覺必然並非同出一轍。又痛覺之型別也有種種不同:皮膚上的痛覺與頭痛、腹痛、肌肉痛皆各相異。要捉弄一個神經生理學家的最好辦法,便是請教他疼痛是怎麼一回事。

在本集以前各篇討論再生時,曾經偶然遇到過,用另一種方法來研究神經功能。我們試著冥想,沿著神經還有另一種比神經脈衝變化更緩慢的直流電流,它們是以類比的形式傳遞資訊,而不像神經脈衝,它是用數位方式傳遞的。這個觀念在組織的修補與再生的解釋上頗為有用,不論是從生物模控學(cybernetics)或常識都可加以判斷。在一個有機體未修補之前,它必須先要知道它已經受傷了,那麼痛覺必然是從傷口輸入端,送入生物主系統的一個重要訊息。那麼,這個主系統的輸出端若是利用電流來運作的話,則在輸入端上,假設痛覺的訊息是依賴神經脈衝傳遞的話,便毫無意義了。如果說,神經脈衝與直流電流的傳送,兩者在神經上可以共存的話,那真是一舉兩得,問題便可迎刃而解。事實雖有出入,但是我們卻得到一個相容的解答。這應該感謝一次意外的遇合。下面請看貝克大夫如何從中國的經絡與針刺理論中,獲得靈感。

人體「天象圖」──經絡模型

1960年代,一位在美國陸軍外科總部工作的陸軍上校,仰慕貝克大夫的電流對再生研究的成就,去拜訪他,提到了中國的針刺術,也許跟他們研究的電流有關。當時的貝克大夫感到震驚而難以置信,因為這是他在醫學教科書上從未讀到過的。當時他便想到,這可能會是神經生理學家,數十年來研究痛覺而仍一無定論的最好線索。

那麼,為何不試探一下呢?可惜因種種原因,貝克大夫也未能繼續追蹤此一觀念。直到十年後,1971年,美國新聞記者訪問中國大陸,目睹針刺的奇效,在電視上報導後,才再度激起他的興趣。當時美國《紐約時報》報導中國大陸針刺麻醉開刀術,對大眾所引起的興趣,不亞於蘇聯史潑尼克號人造衛星的發射。於是,貝克大夫獲準了一筆研究經費,又開始了一個嶄新的研究領域。

針刺麻醉的理論是依據人體的經絡系統。於是,貝克大夫提出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假說:如果傳載受傷訊息至腦部的經絡路徑(英文稱為acupuncture meridians,經穴子午線)是電性導徑的話,它必然也會回送一個適當大小的反應直達患部,以刺激它的癒合。他同時又假定,人腦可以整合由患部送入的信號,包括送入意識領域中之痛覺的訊息。因此,顯然我們如果能阻斷這個輸入訊號,便可遏止疼痛。這個過程應該是針刺的運作原理。

但是任何電流的傳輸,由於沿途路徑上的電阻,必然愈遠愈弱,並且隨電流或電壓強度的減弱而快速衰減。電機工程師們為了保持線路上的電流不致衰減,只需在沿線上分段插入增幅器,放大電流即可解決。在電流微弱至毫微安培(nA,10-9安培)至微伏特(μV,10-6伏特)情況下,這種插入放大器的間隔將不可大於數吋,恰巧與經穴點的位置間隔吻合!於是,他想像在人體表面內,有個數百個微小的直流發電機(或放大器),像黑暗天空中的星星那樣在閃亮著,把它們所發的電沿著經絡傳送。事實上,這是古代中國人的想法,二千多年前的中國人,不知道是如何想出來的,而把它比擬作一個人體內的小銀河系,筆者認為也許導自於「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吧!如果這些經穴點果然是放大器的話,那麼,在任何一個經穴中插入一根金屬針,而能使附近的組織液短路的話,那麼,痛覺訊息便告消失了。

古代的中國人相信,人體的「健康」,是經由一種「看不見」的平衡循環運行中的能流所促成的。它的循環路徑圖,便是所謂人體天象圖中的路徑模型,人體的經線為上、下縱向,絡線指橫向分枝。於是,當電流以平衡運行方式循環不息地通過由各種經穴位置所構成的圖型時,或有可能構成一個整體的諧和。此一「健康與諧和」的觀念,猶待西方醫學進一步求證。

雖然由於事實的肯定,西方醫學接受了針刺麻醉的功效,但最感困惑的問題是在解剖學上,他們找不到與經絡路徑相當的組織結構,而這些「路徑」應該設想在皮膚的下方。有些研究者確信,他們已在經穴位置上找到了某些成塊狀的感覺神經元,但另外的卻一無所獲。貝克大夫依據他的觀念,設計了一個實驗。如果上文中所假設的經線與經穴,確為傳導體與放大器的話,則在他們的皮膚表面上,必然會顯示與其周遭皮膚不同的電性或電位差:即電阻會小,而導電度會增高。果然如此,便立即可以肯定經穴點應是一個直流電源的位置。我國的中醫也的確早已量得經穴點附近的低阻抗特性,在治療時,也已運用了每秒二個脈衝的電流,來取代金屬針。下一步如果我們能再確認上述皮膚電阻的變化,與所量得的自經穴中所流出的電流有關,那麼,針療的真實感便可以由西方醫學的方式來表達了。如此,則也可以讓我們更有信心的去探索它的物性結構。

經絡電位模型的科學驗證

貝克大夫的構想獲得了資助,他聘請一位聰慧的年輕生物物理學家瑞奇曼尼斯(M. Reichmanis)為助手,她曾是拜克曼(C. Bachman)的最後一個博士研究生。她的數學天賦與實驗技巧很快便得到了結果。他們設計了一組由32個滾刀(像切比薩餅那種)所構成的「陣列式多探針電極」,這樣它便可以沿著經穴的經線面滾動,而同時記錄下一組可靠而連續的電位圖,它環繞在各個針穴的周圍。瑞奇曼尼斯第一條所量得的經線,分別是各條手臂上、下部位的大腸經與心包經。她從上述經線上所量得的經穴位置,有一半的電性特徵與預測的相符。並且,在所有受測者的手臂上都得到同樣的結果。但是另一半經穴則似乎混亂不清,它可能是電位較弱而不明顯,也可能是其他非上述的類型,而不是她所設計的那種儀器所量得到的。

同時,中國的經穴也可能是一種依據傳統、經驗與理論的精細組合體,不可能如此單純。不過,從經驗所得的數據中,也顯示出:經線「確是」傳導電流的路徑,它的極性(或方向性)也與本集前文中,兩棲類動物實驗中,在輸入端所獲得的雙向電流系統圖相符。每一經穴點的電位都為正(與其周圍比較),每一經穴點四周都有一個似乎與它的特性不相同的場。甚至於還發現,這些經穴點上面所發現的電流強度,還帶有一個周期為15分鐘的節律變化,而這個變化又疊加(或調幅)在一個「24小時為一週期」(約為一天)的節律上。事實上,這個全身性的直流系統節律變化,早在十年前便發現了。由上所述,至少已經證明了經穴等電位圖的主要部分,也至少證明了經穴位置的客觀存在之基礎。

貝克大夫偕同瑞奇曼尼斯與史帕拉多(J.Sparado),又開始設計另一系列更高層次的測試。他們計畫沿著一條經線上的6個主要經穴點作為量測,只把一根針插入於最外側的穴點上,然後逐一量測各點上的電位,如果直流電理論是對的話,那麼,各點上的電位應該隨著電流的傳送,顯示出逐點移動的跡象。不幸的是,此一後續計畫的經費被取消了(即使他們那年一共發表了4篇論文)。不過,他們對所獲得的成績,已很滿足。他們所預測的輸入系統模式得到了部分的證實。只是,他們想要探索的下一個主要問題,未能獲得解答。那個問題是:究竟是什麼樣的傳導結構,能使上述的受傷電流或痛覺訊息在傳送過程中,不致與神經脈衝訊息發生干擾。

他們想要探索或求證的傳導結構,事實上,若細讀以前各篇,便可一目了然了。那應該是:神經外緣(peri-neural)細胞,在1970年代,貝克大夫已意識到它的存在。但是,對它的證實,卻意外的來自另外一篇不相干的研究報告,經過相互印證而得。

(下期待續)

本文承台大醫學院生理科蔡元奮先生核閱,僅此誌謝

參考資料:R. O. Becker and Selden, " The missing chapter", The Body Electric, William Morrow and Co., Inc., New York, 1985.

馬志欽任教於台灣大學電機系,本刊編輯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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