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不要科學生根？

聽說以後高中科學教師（註：指教自然學科之教師）的暑期進修班，就要取消免費的辦法了，另外，原來結業以後可以晉升四級的規定，聽說也要縮減為兩級。可想而知地，這會對本來就不太踴躍的中學科學教員的進修，起了扼制作用；對原來士氣就不太高的科學教育界，加上了一個沈重的打擊。在時髦的「自強」呼聲中，在普遍的「科學生根」要求中，教育當局忽然推出了這一項開倒車的措施，使我們從事科學工作的人感到迷惘，甚至悲憤！

免費以及晉級的辦法，本來是為了鼓勵中學科學教員的進修而設的。教員的進修可以給他們一個溫故知新的機會，可以透過更上一層的學習而澄清許多基本觀念，可以改善他們教學的方法，……由這些可以改良中學科學教師的素質，從而替開始接觸到科學課程的中學生們打下堅實的基礎，在國內深植科學的種子。這些理由，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進修對科學教員本身來講，固然也有好處，無奈人總是有惰性的，而今日科學教育的僵化，更消減了他們進修的意願。本來今日的中學科學教育，就被聯考領入了歧途，教師們能夠秉承教科書照章宣讀，就可以算善盡其責了。偶有問題，也可以用「入學考試不考！」一語來解決。何況內容變化多的科目，如數學、物理、化學，教師們早已在開班補習。在這種情形下，要使教師們在大暑天心甘情願地進修，非要有特別的鼓勵不行。記得在七年以前，清華大學開始向教育部申請創辦暑期進修班，還附帶有授予碩士學位的建議。這個建議被教育部否決了，理由聽說是與「學位授予法」不合（其實這祇是技術上的問題，是可以解決的）。因此鼓勵的辦法就祇剩下免費以及結業後晉四級兩項（如果拿到碩士學位，可以晉五級）。這種打了折扣的辦法，對善於開補習班的教員們已經發揮不了太大的吸引力，何況現在還要再加以削減呢？

削減對進修的鼓勵，對中學的科學教員們不但減少了正面的吸引，還會產生了反面的精神打擊，令他們產生一種「不被重視」的感覺，所產生的壞影響更難以估計。在以往七年內，在清華與師大所開的進修班，多少還能維持一定的傳統、一定的水準，因此也就可以發揮一定的效用，不太用功的學員們，想到國家對他們的栽培，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激勵。現在一旦鼓勵的辦法削減了，將進修完全當成他們自己的事，則一方面教進修班的大學教授們很難繼續維持程度上的水準，一方面又難以責怪學員們對課業的敷衍，甚至於乾脆放棄。可以想見，本來就不太有生氣的進修班，以後更會變得奄奄一息了。

猜想教育當局這樣做的原因，不外有三。其一是在行政的體系上覺得開了特例，給辦事人員增加了許多麻煩。其二是急功進利的想法，總是認為科學教育的改進對國家經濟發展的影響太間接了，不容易收到速效（儘管「科學生根」的口號還是要叫叫的）。其三是認為進修者本身已得夠多好處，無需鼓勵。由上面的討論，可以知道第三點實在不能成立（其實看學員們頹喪的氣氛就可以知道了）。前兩點原因則完全是教育決策當局的短視所造成的。我國的教育，本來就由於行政當局「管」得太多，而發展不開，如果「管」的人再有圖一己方便的私心，那就更不可救藥了。再談到急功進利的心理，我們曾一再呼籲：技術的長期發展不能祇倚靠國外的「技術轉移」，應該在基本科學方面打好根基，以免一直跟在別人後面跑。可惜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到現在為止，有這種心理的還是占了大多數。這樣繼續下去，我國的科技水準恐怕祇能維持在「依樣畫葫蘆」的階段。

教育當局削減對中學科學教員進修的鼓勵辦法，我們覺得不是一件獨立的事件，值得大家深思猛省，不要把「科學生根」這句口號變成一句諷刺語才好。

李怡嚴現任教於清大物理系，本刊編輯委員。

萬家茂現任職於中央研究院動物研究所，本刊編輯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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