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簡述 | 「我將於茫茫人海中，尋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這是當年徐志摩在回給梁啟超書信上的一段話。多少人為徐志摩的浪漫而傾心，又有多少人為他和林徽音、陸小曼之間的愛情動容、嘆息。但似乎很少人會提及徐志摩的那位結髮妻子─張幼儀。好似她就是徐志摩所不愛的女人，一個婚姻中的失敗者，是不足為提的。但她這番的低調和不為人知，卻引起我想了解這位女性的念頭。於是，我向學校的圖書館借了這本完全是以姑婆與姪孫女間對話鋪敘而成的書─《小腳與西服─徐志摩與張幼儀的家變》。
我覺得這本書讓我思考到：女性在中國傳統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之變化。書中一開始就寫到她母親重男輕女的思想。「家裡有十二個孩子─八男四女─可是我媽媽老是告訴人家，她有八個孩子，因為只有兒子才算數。」只有兒子才算是孩子？他們心中總是認為女孩長大是要嫁人的，花再多心思或金錢，都是替別人養，所以對女孩從來漠不關心，更遑論是教育了。他們可以花大把的錢送兒子出國留學，光宗耀祖，卻捨不得讓女孩子識字唸書。唯一花心思的，大概就是「纏足」這件事了。
一個三歲，剛會跑會跳的女娃兒，就要被媽媽用厚厚的白布，做相當殘忍且不人道的纏足。這一纏，纏住的豈止是她們尚未發育的腳ㄚ子，她們的自由心靈，悲哀喜怒也從此被牢牢的綑綁，扭曲變形。
張幼儀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我想，若是沒有與徐志摩媒妁之言產生的婚姻，或甚至沒有那「中國第一件離婚」讓她因此輾轉到德國獨自生活，張幼儀將永遠只是在那硤石小鎮，走完全然符合傳統禮教的生命路程。若真是如此，那樣的靈魂，真能存在著一絲色彩嗎？
她曾經說過，她很努力的想做好徐志摩妻子的角色，可是始終不明白，為何徐志摩總是能在外面與人談笑風生，但回到家後，卻又是板著一張臉，甚至和她說不上半句話。因為徐志摩的靈魂是飛翔的啊！他不願自己永遠瑟縮在那毫無感情基礎的婚姻中，他追求的是真實、浪漫且熱情的愛。他自然不願意張幼儀同樣為了家族聲譽或是流言蜚語，而無意義的辛苦維持婚姻。這點在他們離婚後的情誼，反而比離婚前更加堅定，互動更良好看得出來。但是，我總是感覺她當時選擇離婚，並不是為了自身幸福而做出決定，反而像是對徐志摩一心離異的一種退讓。「他可以向我宣佈她是誰，然後叫我接受她，就算我給她生了兒子，他還是有資格擁有別的女人，不管是像老爺那樣和她們玩玩了事，還是娶來做小老婆都行。」其實她心中，多少是希望徐志摩選擇的是納妾，而不是和她離婚。但，真摯的愛是可以一分為二的嗎？何況是徐志摩那般如此重視精神生活的人。所以，她終究是強忍著眼淚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連在他們婚姻的最後一刻，她都想讓徐志摩認為：她不是像其他中國女性一樣，只為了夫家，沒有自己。她是多麼想做好徐志摩的妻子啊！
離了婚之後，她到了德國，一段新生命的開始。她學習德文，訓練幼稚園教師的專長，一個人租屋、結交朋友，獨自撫養幼子並在其不幸早夭時堅強面對。至此，她開始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整個生命都是屬於她自己，不再被丈夫，公婆所分割。
她似乎是一個相當理性的女人。從她在書中的言論中，總是嚴謹而少有過多的情感流露。我想，可能是她內心的自我隱藏吧！難道她心中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嗎？我一直相信女人似水，張幼儀亦是。只是她被自己所處的環境和那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影響罷了。所以我始終認為，德國之後的時光，只是讓她學得了自我認知和心靈獨立，但心中最底層的那份思想還是存在的。那這兩方會有矛盾衝突的時候嗎？我相信一定有的，只是她總是將那份掙扎往心中深埋，不讓人看到。
隨著徐志摩的再婚，和當時社會風氣的轉變，大家在她身上所加的壓力或是閒言閒語頓時少了許多。她開始有空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在中國辦學，開設自己品牌的服飾店，甚至當上當時上海女子商業儲蓄銀行的副總裁。她是有能力的，只是在那之前，她的能力被自身的思想所束縛。我是多麼為她能找到自我並進而有所成功所高興。在那個時代，兩性平權尚未成為一種基本觀念時，她能以自身的力量面對那麼多人生的挑戰，真的是相當難能可貴的。我不喜歡別人提到她時，是用徐志摩的前妻來稱呼她。正如我之前所說，她是一個完整的女人，她有自己的存在價值，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
最後我想要提到在徐志摩因空難死亡的時候，她曾經說過她不能理解為何陸小曼不去替徐志摩收屍。在前兩個禮拜，讀到伊能靜的《生死遺言》，裡面有一段對陸小曼當時心境的描述，我覺得相當貼切。「不看見屍體就不知道他的離去，不為他的屍體穿衣化妝，他便可以只是去旅行，你若不親眼見到，他飛的高高的模樣就永遠不會摔下來，死亡站在面前你不相識，便沒有死亡，徐志摩只是遠行了，你知道他為愛遠行。」這或許流於不切實際或刻意逃避現實，但這何嘗不是陸小曼在極哀痛中，為他的慘死做一個可以讓自己接受的想法呢！張幼儀的不理解，並不是她們兩人之間對徐志摩愛的差異，而是她們兩個是完完全全不同的靈魂啊！張幼儀的理性和一絲絲的傳統，陸小曼的浪漫和內心些許任性的驕縱。這兩個極兩樣的女人，並沒有什麼優劣之分，也無須用什麼道德標準來評斷她們。她們各自擁有最珍貴且獨立的人格特質，而且是永遠如此驕傲的存在著。
讀完此書之後，我的思緒好像隨著張幼儀的生命旅程而上下起伏。「小腳與西服不搭調」這是當時徐志摩與張幼儀離婚的最大緣由。但是，真是如此嗎？其實我覺得不論是張幼儀或是我們之中的任何人，都像是同時穿著小腳和西服的人。西服就像可以天馬行空的思想，發自內心的真摯微笑和自由奔放的熱情；小腳不再是作繭自縛，而是化為我們內心裡，對於所深信的，不容動搖的堅持。因為同時擁有這兩種美麗的特質，我們才得以美好、完整。小腳與西服真的不搭調嗎？我想，在你我心中，答案應該已清晰的浮現了吧！(嘉義高級中學91年度班級讀書會閱讀心得比賽—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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